有人为梦想有人为疗伤 济南街头艺人的卑微与骄傲

2018-08-27 09:21:00 来源: 齐鲁晚报 作者: 王杰

  ◥张稳修在街头整理装备,准备开唱。本报记者 王杰 摄

  ▲“风组合”乐队在街头唱歌。受访者供图

  编者按

  街头艺人,自古有之。一直以来,他们的存在人人皆知,却很少得到关注与认可。在我们的城市也有一批这样的人活跃于繁华夜幕之下的街头。那么,这些人当下的生存状况如何?他们为何选择街头演出,并对此热情不减?在当下城市进行市容与噪音整治背景下,他们又该何去何从?为此,齐鲁晚报·齐鲁壹点将推出《卑微与骄傲的街头艺人》系列报道,带您走进他们的真实生活。

  街头这一场所,用它宽容、开放的形式接纳着每个人,而街头艺人更是通过这样一个平台去生存、去诉说。与在街头乞讨的流浪人员相比,他们拥有技艺、目标和梦想;相对于专业艺人,他们却缺少实现自我梦想的舞台与资源。当他们专心致志完成表演的时候,内心充满骄傲;而当曲终人散,盘算所获得的微薄收入时,他们的内心又是卑微的。

  本报记者 王杰

  有粉丝从上海北京

  来看街头艺人演出

  只要自家理发店不是很忙,每天下午6点,张稳修都会骑着一辆电动三轮车,载着架子鼓、音箱等设备,去大观园老商埠街一带的街头演出。偶尔会有行人驻足,放下几块或几十块钱,每看到有人“打赏”,他都会点头致意答谢。

  张稳修是资深的济南街头艺人。作为济南市最早一批街头演出者,今年是他在街头唱歌的第18个年头。单提张稳修,众多人或许陌生;但说起泉城广场上唱歌的“风组合”乐队,许多市民、网友都会对那个留着长发、激情四射的架子鼓手印象深刻。

  街头唱歌十多年,张稳修结识了不少朋友,许多市民把“风组合”表演录成视频发到网上,也有不少歌迷粉丝从河北、上海等地专门来看他们的演出。山东师范大学学生关明便是张稳修的歌迷,每每心情郁闷、疲倦的时候,她都会来听“风组合”。她说,街头音乐给人一种很自由很放松的感觉,对一天的紧张学习可以起到很好的舒缓作用。

  然而,并非所有的街头艺人都会受到欢迎。“有些唱得太难听了。”市民张先生对街头艺人的态度一直持保守意见。在他看来,绝大多数的街头演唱者无论是形象和水平都让他欣赏不来,如果扎堆挤在大街上表演不仅会影响交通,还会扰民。

  之所以市民对街头艺人评价褒贬不一,其实源于街头艺人演出水平与目的。基于此,目前,济南市街头艺人可分为求生型、事业发展型、爱好型三种。求生型,靠演出赚钱维持基本的生活;事业发展型,是指那些有艺术梦想或者有艺术才华的人,将街头表演的形式作为人生的事业追求以此实现人生价值,也就是我们大众常讲的“街头歌手”;至于爱好型,则是指那些年龄较大的具有一定艺术水平,但并不以街头演出获取经济收入的人群,其目的就是打发时间、休闲娱乐,而这类群体往往很少。

  能打动人心

  一天可赚一两千元

  目前,在济南,生存型艺人占大部分,不少市民在泉城路、泉城广场一带往往能看到他们的身影。这部分艺人家庭经济收入不高而且大都是残疾人。

  无论是设备还是演唱等各方面,这些“表演者”都让人不敢恭维,更有甚者根本就是直接播放原唱音频,自己跟着哼两声,有的干脆一声都不唱了,全然放着扩音喇叭。“演出”与“卖惨、乞讨”的界线在他们身上十分模糊,因而求生型艺人的演出收入普遍不高,每天从十几元到几十元不等,鲜有过百。

  不过,该类群体中也有不少“靠本事吃饭”的人,艺人于宏图便是如此。双眼失明的于宏图早年是残疾人艺术团的一名演员,因艺术团效益惨淡,如今转作街头艺人,活跃于泉城广场、文化东路一带。靠着自己拿手的小号演奏,于宏图收获了一批忠实的听众,每天平均收入可达到几十乃至一两百元。

  而事业发展型的街头艺人,他们普遍处于青壮年时期且无残疾缺陷,并且其购买的乐器等器材齐全,让其表演水平、人气粉丝效应、演出收入都优于求生型艺人。张稳修的“风组合”便是如此,每次去街头唱歌,张稳修都会带齐乐队所需设备,架子鼓、手鼓、吉他、音箱等,俨然要去开个人演唱会的仗势。

  至于收入方面,街头演出如果打出名气,每月的收入维持歌手的日常开销不成问题。“夏天人气旺,有的时候一天就能一两千,但大多数情况都超不过一千;人气淡的时候也可能不过百元。”张稳修坦言,限于场地、听众等因素,街头演出其实对于艺人的表演水平要求并不是特别高,“关键是你唱的歌,在此时此景能打动人心,这也是街头唱歌的魅力所在,也直接影响着演出收入。”

  鼎盛时有50多人

  唱久了会上瘾

  随着济南打造“一湖一环”“泉城夜宴”,城市夜景越发漂亮,越来越多的市民爱上济南的夜晚。人们夜晚散步于泉城广场、宽厚里时,往往走几步便能遇到一位街头演唱者,形成一道独特的人文艺术风景线。不过随着济南城市噪音整治行动的开展,如此的城市人文景观正渐渐消失,留在了市民记忆里。

  “目前这些人大都转战到了酒吧、音乐餐馆等场所。”张稳修介绍,鼎盛时期,济南夜晚有50多个街头歌手,20多位长期活跃;而泉城广场北边的过街天桥、宽厚里、人民商场、大观园等地段则是这些人的聚集地;至于职业构成则较为广泛,有的是大学生,有的是上班族,有的是自由职业者,有的是从外地来济南的流浪歌手,还有“风组合”这样的专职街头演唱者。

  “唱久了,你就会慢慢上瘾。”谈起在街头演出的原因,张稳修认为:八成的街头歌手都喜欢音乐,但苦于找不到更好的发展平台,而选择在街头演出。“街头演唱灵活多变,歌手需要随着现场氛围、互动等情况自由发挥,对于歌手的艺术水平也是一种锻炼。”

  然而,有的歌手是因为生活挫折而走上街头演唱之路。“遇到许多事情之后内心有好多话要倾诉出去,然后那些话、那些情绪就借助音乐都给表达了出来。”济南大学研究生张瑞也曾在泉城广场“夜唱”了两个月,而他只是为了想摆脱学习以及失恋的苦闷,而随着心态的恢复,他已退出了“夜唱”圈。

  凭本事赚钱而非乞讨

  最受不了别人可怜

  “除了挣点外快,你还能创新、坚持自己的音乐风格,自唱自听很没意思,去街头有听众,还能检验自己的水平。”张稳修说,街头唱歌的年头久了,“风组合”名号也渐渐出来,自己也收到了许多商演邀请,不少明星来济南开演唱会,“风组合”都参与过演唱会的暖场。但更多的时候还是企业开业、年会这类纯商演活动。

  但比起商演,张稳修还是习惯街头唱歌的感觉。除了商演并非天天有的现实原因,商演的氛围也让他不大自在。“有时候在酒吧演出大家只是去喝酒吃饭,虽然给的演出费也挺多,但没有人会认真听你唱歌。”而在街头,每当歌声响起,市民纷纷驻足,认真听歌的神情,让他倍感满足。

  “我就受不了别人可怜我,我不穷,更不是乞讨。”行有行规,张稳修、于宏图等“凭本事赚钱”的街头艺人们也有自己的坚持与骄傲。“我们在街头唱歌的时候,其实也不是很喜欢有人把钱留下来就走了,更喜欢那种能够停下来听我们唱几首歌的人。”张稳修说。

  对于大众对街头艺人大多是“可怜”“丢脸”等评价,于宏图很是反感。在他眼里,这是社会中不同劳动者获取资源的不同方式,街头演出不光是“自食其力”,还是一种“生活方式”,没有理由遭受到社会歧视和偏见。

  然而,这分骄傲之下,还有挥散不去的卑微。与街头其他讨要钱财的流动人员相比,他们拥有技艺、目标和梦想,绝不仅仅满足于他人“施舍”后的解决温饱问题;而相对于专业艺人,他们又没有更好的舞台和更好的资源去实现自我。当他们专心致志完成表演的时候,内心充满骄傲;而当曲终人散,整理自己今日所获得的微薄收入时,他们的内心又是卑微的。

初审编辑:尹玉涛

责任编辑:刘大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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