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事(457)走进济南市殡仪馆:最后的离别处 是他们在守望

2022-04-07 17:57:00 来源: 大众网 作者: 魏俊怡

  编者按:

  济南,是中华文明的重要发祥地之一,是国家公布的首批历史文化名城。中国最古老的石塔——隋代柳埠四门塔、被誉为“海内第一名塑”的灵岩寺,均在这片土地上默默伫立千年。济南,诞生了许多中国历史上的著名人物:名君大舜、神医扁鹊、名将秦琼、名相房玄龄……著名诗人李白、杜甫、黄庭坚,词人李清照、辛弃疾,著名小说家刘鹗,近代文豪老舍等都曾在济南生活工作游历,故有“海右此亭古、济南名士多”之佳誉。

  济南,不仅人杰辈出,更有天赋地灵,风景秀丽,泉水众多,城内72名泉争涌,尤以趵突泉、黑虎泉、珍珠泉、五龙潭四大泉群久负盛名,自古享有“家家泉水、户户垂柳”之誉。千佛山峰峦秀丽,守护南界;大明湖润物无声,滋润北城。而“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也成为济南的独特风光。

  济南,在4000多年的历史长河里,留下诸多古老建筑、千年大树、特色名吃、名家桥段、奇人轶事、隽永典故。

  济南,值得去追本溯源,值得去重走一遍,值得去再书画卷。即日起,大众网济南站推出人文地理类新闻栏目——《城·事》,在现实中勾勒济南背影,在往事中讲述济南印象,在历史、现在、未来的穿越交错之间,记录济南,爱上济南。

  大众网·海报新闻记者 魏俊怡 济南报道

  “棠梨花映白杨树,尽是死生别离处。”

  壬寅年清明节刚过,人们在明媚的、繁华的、忙碌的生活片刻抽离,思考着死亡这一神圣又充满回避感的话题。

  关于这一话题,或许只有上过“死亡课”的人,方知其中滋味。

  然而有这样一群人,与“死亡”打交道是他们的日常工作。这时,便不存在“避讳”“恐惧”与“难以接受”,只有日复一日悲悯又平和地付出。他们分工明确,从搬运遗体,焚烧火化,到陪伴家属做一场最后的告别……在没有阳光照进的地方,他们是逝者与家属的“光”,照亮人生路的最后一程。

  4月7日,大众网·海报新闻记者来到济南市殡仪馆,与殡葬工作者面对面对话,探寻生命之于他们的意义。

  遗体接运师王天飞:驾驶开往“天国”的列车 他带着逝者“归家”

  经常是天不亮的时候,王天飞就要出门了。

  1965年生的他,是一名遗体接运师,从业已有20余年。

  经验丰富的王天飞,是第一个与遗体打交道的人。面对家属无法处理的支离破碎的、骨肉分离的遗体,王天飞的使命是沉默又庄重地将逝者运送上车,带往归处。

  夏天天热,遗体容易腐烂,为了更好地保存遗体,让死者家属们安心,搬尸工每天几乎是24小时待命。走进休息大厅,王天飞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洗手,然后是消毒。他说,他们部门一共10个人,承担了济南市逝者遗体接运工作。

  “上午去接了一趟尸,接回来时要洗一下手,把遗体登记完运到冷藏间后,要再洗一次,有时候一天忙下来,洗20多次很正常。”王天飞说,休息大厅里的洗手液用得特别快,基本上每隔两三天就要换一瓶新的。

  在王天飞的记忆中,遗体搬运是一件凝重的事。将殡仪车开到医院后面,等待着死者。救护车呼啸而过,医院急诊室哭喊声不断,那里的人尚有一线生机,而王天飞的周围却死气沉沉。家属看着盖着白布的遗体,早已经哭得泣不成声,身穿黑衣的王天飞面色平静地将死者抬上车,内心却十分酸楚,正如他所说:“医院的白色代表着希望,而我们殡仪馆的黑色则刚好相反。”

  人们常说,直面死亡的人是最真实的,每天亲身经历的王天飞对此感同身受。在担任搬尸工的几年来,王天飞见证了太多不舍。

  据他回忆,曾有一对双双丧生在车祸中的年轻夫妻,到达现场时遗体已基本不成形。王天飞带上消防员给的防刺手套,在驾驶室内一点点摸索,终于将大部分遗体收集齐全,给了家属一个交代。也有一次,面对自缢在深山中的逝者,王天飞与同事用了3小时时间才将高度腐烂的遗体背下山。下来后,他的脖子上、手臂上被树枝划出了道道红痕,身上也被蚊虫叮咬地起了好几个大包。

  对于王天飞来说,将逝者完整的带回殡仪馆,是他的责任。

  酸甜苦辣,人生百态。“见过太多年轻的死者,也见过太多亲人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懊悔。但都无法改变现实,生命就只有一次,所以万事要看重自己的生命,将生命放在首位。”如今的王天飞仍每天开着他的专车往返在接送遗体的路上,车上醒目的“殡仪”二字,彷佛在提醒人们,这是一辆通往“天国”的列车。

王天飞正在对车辆进行消毒

  遗体火化师张伟伟:守在800℃的火化炉边 他的衣服结起斑斑“盐花”

  上午9点,济南市殡仪馆火化间里,6台火化炉正同时工作,发出刺耳的轰鸣声。闷热、飘着少许灰尘。待上5分钟,已经满身是汗。

  此时,11名工人都装备齐全,各自负责着火化炉。这其中,1987年的张伟伟加入火化部已经6年了。

  别以为火化炉只要烧着就行了,事实上,张伟伟得站在火化炉前,随时注意天然气配比、风门控制,还需要时不时地打开炉膛查看燃烧情况。

  在火化炉的液晶显示屏上,炉温、炉膛负压等数据不停跳跃、变化。隔上几分钟,张伟伟就要通过按键调整相关数字。他告诉记者,遗体火化分多个阶段。炉膛负压如果掌握不好,火化寿衣、鲜花等各种物品时产生的黑烟就可能溢出炉膛;炉温也不是越高越好,太高了容易损坏设备。他们要通过观察火化的进程,对炉膛负压等进行调整。

  据了解,随着济南市殡仪馆火化炉环保改造的完成,火化炉已全部改装为天然气燃料。在调整炉温的同时,张伟伟还要同时调节鼓风、水泵等环保设备,这可以使火化炉内的热度更加均匀,烧出来的骨灰颜色也更加洁白。

  “每一具遗体火化的时间都不一样。如果遗体存放时间过长,就需要更长的时间。”张伟伟解释。

  仪表显示,燃烧的火化炉里,温度在800℃以上。火化一具遗体,他需要打开炉膛七八次,打开后热浪扑面而来,炉口温度骤然上升。张伟伟也因此脸色通红,明明工作都是在室内,皮肤却也熏得黝黑。

  火化完成后,承载骨灰的炕面从炉膛伸出来。这时,炕面虽然已经冷却了一段时间,但表面温度仍高达200多℃。他需要戴上手套,整理骨灰。张伟伟根本没精力留意身上的汗水。“顾不上啊,早上进来之后,身上就都是汗了,衣服很少有干的时候。”厚厚的工作服上,清晰可见斑斑盐花。事实上,火化炉的高温达到千度,但因为工作性质特殊,操作间不能安装空调风扇等降温设备,所以操作间里里的气温非常高,如果是夏天会达到45℃到50℃,所以每次火化完,张伟伟经常会汗流浃背,全身湿透。

  张伟伟说,他们平均每天要火化40具遗体。忙的时候,大家只能加班加点,轮流吃饭。家属因为各种原因,比如有的人住在偏远的乡下,要求早上火化亲人遗体,以便赶回去办仪式;有的则要求晚上火化,他们都无条件满足。“虽然工作环境热一点,但能够送逝者最后一程,我感到很荣耀。”

张伟伟正在操作火化设备(济南市殡仪馆供图)

  礼厅司仪桑小溪:主持一场人生最后的告别 她让逝者体面谢幕

  作为济南市殡仪馆最年轻的员工,1997年出生的桑小溪开朗又爱笑。

  这位漂亮的姑娘是一位告别司仪,2019年底参加工作,平均每天要主持20场遗体告别仪式。

  换好职业套装之后,桑小溪会先去整理花篮,以及花圈的顺序。这个花圈的摆放大有讲究,先摆谁的后摆谁的,都有着严格的顺序,都必须遵从家属的意见。在一丝不苟地按照顺序粘完挽联后,桑小溪的工作就开始了。老人们在小辈们的搀扶下,踉踉跄跄的走进会场。在缓慢的配乐声中,殡仪队员开始默哀,而后缓缓地拉开灵布,与会的亲朋好友们纷纷脱帽致意、献上白花。

  桑小溪拿出与家属提前沟通准备好的悼词,这其中,有子女对长辈的怀恋,有父母对孩子的不舍,有丈夫对妻子的眷念,有徒弟对师傅的感恩……尽管她已经经历了无数次这种画面,可每次看着家属们声泪俱下,桑小溪还是会难免触景生情。

  夏天和冬天是她最忙的时候,因为夏天溺亡的人多,而冬天心脑血管疾病,容易发作。最忙的时候,桑小溪一上午能开7场追思会,一上午下来连眼睛都已经红肿了。这种车轮战,非常考验人的耐力与心性。桑小溪需要陪着每一场的家属,将流程全部走完一遍,需要切身去体会在每位死者身上演绎过的人间疾苦。

  一日,桑小溪遇到一群泪眼婆娑的家属,在柜台外等待她签字盖章。这是一位刚失去年轻儿子的父亲,逝者年龄和桑小溪差不多大,失魂落魄的父亲让她想到了自己的父母。

  蹲在墙角啜泣父亲看上去已年过五旬,他就蹲在垃圾桶旁边,悲痛欲绝之中,已经忘记因下蹲而漏出来的腰部。桑小溪看着这一幕,端了一杯热水匆匆走去,默默的递给了这名悲伤的父亲。此刻再多的言语,也无济于事,倒不如一张纸巾、一杯热水。

  桑小溪告诉记者:“年轻人没有上过死亡的课程,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突然离世对亲人的晴天霹雳。”

  殡仪馆每天迎来送往,有悲伤,也有温情,更有世态炎凉。桑小溪说,每接一次新业务都是一种挑战,因为不知道下一个会面对怎样的家属,也许他是带着悲伤来的,也许是带着气愤,甚至有的是怀着不为人知的复杂心情来的,这很考验她的临场应变。

  在业余时间学习相关心理学知识后,桑小溪慢慢摸索出经验,知道如何用最妥当的方式与家属打交道。“中国有句话叫事死如事生,你不能说因为他已经冷冰冰了,感觉不到疼了,你就可以简单粗暴地对待他。他也曾是个活生生的生命。”在桑小溪看来,服务逝者,同样也是服务生者,让走的人好好走,让活着的好好活。

桑小溪正在主持告别仪式(济南市殡仪馆供图)

初审编辑:魏俊怡

责任编辑:魏俊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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