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心优选社区团购业务在济南发展不足一年，已开始“优化调整”。在团长们看来，这意味着橙心优选“停了”。

　　近日，新黄河记者走访多家店铺，团长们仍记得20天前橙心优选退出了济南市场，但很少有人能想起，去年9月28日，橙心优选才正式进入济南。

　　今年以来，关停或收缩社区团购业务的不止橙心优选一家。从济南供货商的实际感受来看，供货量仅为去年底的十分之一，薪资降低后，配送司机数量减少。

　　新黄河记者采访多名社区团购团长，鲜有人将“团长”当主业，之所以坚持下去，主要是为了吸引人气，甚至当做原有门店的外延。

　　多个省份橙心优选“优化调整”

　　“肯定会慢慢淘汰一部分。”提起橙心优选关闭，经二路一名女团长丝毫没有惊讶。这与另外几家团长的反应几乎一致，橙心优选关了，他们照旧张罗另外四五个团购品牌。其中一名团长忍不住回忆起2020年底橙心优选的火爆程度：“那时候，优惠券多，周围邻居喜欢在橙心上买东西，订单多。我们的佣金比例也高。”另一名团长也表示，他最初加入的就是橙心优选，后来门店才成为其他社区团购品牌的自提点。

　　一名橙心优选用户在网络上表达留恋：“我还挺喜欢这家平台的，东西种类多而且有的确实优惠，别家不卖的牌子他家也能找到我要的，听说倒了，我真心实意难过了一会儿”。在黑猫投诉上，截至9日晚，有4540条对橙心优选的投诉，梳理最新的20多条投诉，其中10条与橙心优选未按时发货、未退款有关。

　　橙心优选没有正面回应其部分城市业务收缩一事。近日，新黄河记者通过切换定位，在济南、合肥、北京、广州、南宁、海口、石家庄、哈尔滨、武汉、南京、南昌、长春、沈阳、银川、西宁、上海和太原等城市，均显示“未检索到任何提货点及定位地信息”“打烊中，0点开放购买”。线上客服表示，这些区域正在进行优化调整，导致无法下单，具体恢复时间未确定。

　　橙心优选的新浪微博、微信公众号最后一次更新时间均为今年6月，其官网最新动态停止在去年。9日，客服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在闲鱼和新浪微博，有人处理橙心优选的仓储货架、塑料筐、保温箱等。

　　今年9月7日，《晚点LatePost》曾报道，橙心优选即将大面积收缩，将此前9大区31省缩减至3大区9省。

　　一名网友爆料称，橙心优选湖北天门站无故关站拖欠配送员工资，“从9月10日拖欠至9月27日未发放”，其晒出的聊天截图显示，网格仓相关负责人8月31日称，8月29日才知道新的结算方法，做一天亏1000元，没办法只能关仓。

　　橙心优选不是唯一一个收缩业务的社区团购。8月下旬，十荟团青岛业务被关，几乎同一时期，十荟团也关停了漳州、福州、哈尔滨等多个城市业务。公开报道显示，8月21日，十荟团创始人陈郢曾发布题为《聚焦用户长期价值的一次自我革新》内部信，信中提到，在部分效率较低的业务区域，将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十荟团将与阿里MMC在部分地区进行区域整合”。

　　近日，济南一名十荟团工作人员透露，十荟团“在济南什么问题都没有”，将继续正常运营，济南至少两名团长日销售额达2000多元。

　　7月，曾获得10亿美元估值的社区团购平台同程生活宣告破产，其更名后的蜜橙生活至今无法打开。100天后，10月9日下午，新黄河记者从一个同程生活维权群中获悉，供应商至今未拿到货款，只收到了律师发的破产通知。

　　7月底，另一家社区团购平台食享会武汉总部人去楼空、创始人离职，其小程序一直无法打开。

　　多数团长只为“增加人气”

　　部分社区团购平台陆续收缩业务、甚至破产，多数平台佣金下滑，至今仍在兼职团长的便利店、菜店店长，他们图什么？

　　新黄河记者采访中，7名团长与10个月前的回答几乎一致：吸引人气、增加客流量。其中，3名团长的店同时销售蔬菜，在他们看来，社区团购业务并未对线下业务造成冲击。

　　“我们还得往里搭塑料袋。”在大部分团长眼中，现在社区团购佣金低，保留社区团购主要是为了吸引更多人进店，“进来提货的时候，可能会买点别的。”一名女团长观察发现，在社区团购买东西的人，与直接进入其菜店买菜的人，完全不是同一类顾客。

　　“也有一部分人，在网上买过几次后，就放弃了社区团购。社区团购的菜如果退货，太麻烦，不值得耗费精力；不退货，吃着心里不舒服。便宜总有便宜的道理，相比起来，店里的菜价格不占优势，但更新鲜，可以随便挑选。”上述女团长表示，她身兼美团优选、盒马集市、十荟团、飞牛拼团4个社区团购的团长，但4个平台的日销售额相加，仍不足百元。订单较多的美团优选，提货点每天最多卖出几十元的货物。

　　为了吸引更多“团员”购物，10月9日，这名团长在300多人的群里发了75条社区团购优惠信息。通常，她每天都会发到群里数十条类似的商品信息——这也是大部分团长的常态，每天从早到晚，在社区团购平台挑选价格吸引人的物品，将链接发到群里，吸引更多人下单，群内至少三五十条商品链接。“平台逼业务员，业务员求商家。商家也不靠这个挣钱，迫于业务员央求，无奈分享，或者自己买。”一名便利店店长在成为团长后，不得不改变过去不喜欢分享东西的习惯。

　　在经一路附近，一家菜店店长是5个社区团购的团长，但他并未组建微信群进行推广，“忙不过来，没必要赚下单奖励。”他表示，社区团购的利润很低，从中赚的钱几乎不够忙活的工夫。

　　他同样认为，社区团购不影响店内蔬菜销售，“不影响我们的生意，各忙各的。人的消费是多维的，有人（消费观念）是高维的，有人是低维的。”这名团长专门拿出店内销售的菠菜展示，在他看来，社区团购上无法买到同等质量的商品，“有些看起来是卖不出去的尾货，在上面买过几次水果的人也知道，质量不如店里的好。”

　　该团长坦言，社区团购对年轻人来说有一定吸引力，白天没空买，晚上到提货点直接拿走，相对方便。“越满足大家的消费维度，才能有更多客户。比如店里没有冻虾，有人在社区团购买了来提货，可能知道了我这家店的存在，以后就来买别的东西。”他甚至将社区团购视作店铺的补充和外延，他认为，无论如何，线上的不可能打到线下。

　　观察多家门店的团长用户订单、商品交接单大概发现，在济南槐荫区老城区，“团员”在社区团购购买的仍以水果蔬菜为主，占比约八成，九成商品金额为个位数。一名团长透露，目前各大平台的佣金是8%~10%不等，即便身兼四五个团的团长，有些店铺月销售额仅千元左右。“要是为了钱，就不干这个团长了。”一名团长坦言，他只是为了吸引人气，顺便卖点别的商品。

　　出于相似的目的，诊所、酒店、数码产品维修店、牛奶店都将自己的门店设置成为提货点，店员兼职团长。各家平台500米内均有10名左右团长，这也意味着，团长之间竞争激烈，配送到各个提货点的商品数量有限。

　　供货量仅为高峰期的十分之一

　　也有的团长，选择陆续退出部分社区团购平台。徐莉（化名）是解放东路一名社区团购的团长，两年多前，在美团优选、多多买菜、橙心优选尚未兴起之前，她就是一名专做基地直采商品的团长，如今，她仍然怀念那样的团购模式，“团购时群里氛围浓厚，参与积极性高，产品质量也有保证。”

　　最近一年多，徐莉也做了3个互联网平台社区团购的团长，最近，她退出了2家，只做1家。“有的平台零零散散到货几件商品，各种商品规格不一，非常麻烦，有时等人来取货等到很晚，不赚钱，也不值得往团员家里送。门槛低，邻居也能做这个团长。”徐莉说，社区团购的商品质量不稳定，售后速度确实很快，秒赔。但买过几回之后，有的邻居会认为，与其买了退掉，不如直接去菜店买新鲜的。

　　徐莉将其群里的成员称为“私域顾客”，她很少将不熟悉的产品发到群里，“如果平台卖的产品质量不好，时间长了，会伤顾客。我不往群里发链接，邻居也很少买。”徐莉说，邻居没空在团购平台货比三家，主要是看团长，比较熟了，团长推什么，就信得过、敢买。

　　9月30日那天，徐莉的团销售额为500多元，到了好几筐货，她的佣金大约四五十元钱，“不到10%。”

　　2020年底，社区团购补贴高、低价卖菜的时期，引发人们对菜摊、菜店的担忧。当时，济南本地大山超市负责人朱青山判断，新鲜和成本是烧钱的互联网大厂无法绕开的难题。近日，朱青山再次接受新黄河记者采访时表示，事实证明，当时他的想法和判断是正确的，现在大山超市的门店已感受不到社区团购的冲击。

　　一名团长接受采访时提到了夏天高温蔬菜易腐烂变质的状况，“配送到店，大约下午三四点钟了，几乎快坏了。”该团长表示，退货理赔对他自身没有影响，但能够看出，消费者对社区团购的信任度在因此降低。

　　在社区团购补贴高的时期，配送司机不够用，一名在高新区送货的司机曾被借调至槐荫区帮忙。近日，他接受采访时表示，今年上半年，他就辞去了社区团购配送的工作，“收入还不到高峰的一半，三四千块钱，干什么都比干这个赚钱多。”这名司机称，他认识的几名同行，陆续结束了社区团购配送的工作，这份工作琐碎，收入却不高。

　　供应商也早在今年3月前后就感受到了社区团购的变化。多家社区团购平台在商河采购红薯，梨桃子，小零食，面粉，花生油等产品。商河的商先生现在仍为社区团购平台供货，但利润已不足以覆盖车费，由去年底的送货模式改为平台派车上门拉货。“现在量太小，不给他们送货了，我们包装好，平台自己来车采购。”商先生说。

　　商先生回忆，今年3月，市场监管部门打击社区团购平台不正当价格行为后，平台的补贴降低，销货能力直线下降，供应商的利润也被压缩，“现在只能是薄利多销，最多20%的利润，勉强保住人工费。”相比之下，2020年，商品毛利最高可达50%。

　　采购量变化极为明显。“过去，我们送一趟货得用4.2米长的车，大约五六立方米的货物，如果赶上补贴高的时候，一次能送10立方米货物。”商先生说，现在的供货量仅为高峰期的十分之一，一家团购平台派出一辆车，就能完成在商河的采购，而过去，一辆车在一家工厂就能拉满货。

　　社区团购洗牌的同时，仍有新的社区团购平台整合、成立。10月8日，京东推出了一款介于线上超市和社区团购之间的app“京心”；近日，阿里旗下的淘宝买菜与盒马集市合并更名为淘菜菜，开始宣传推广。

　　补贴被叫停后，这些新平台，将如何与日单量超2500万单的美团优选、多多买菜竞争？新黄河将持续关注。

　　（新黄河客户端记者 杜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