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冬济南孤独老人样本调查:3个独居老人的悲与乐

2016-11-03 10:23:00 来源: 济南时报 作者: 潘庆照 梅寒

冷冬济南孤独老人样本调查:3个独居老人的悲与乐

  田老先生一个人坐在餐厅里,老伴没去世时他们一直在这里吃饭。 实习生王汗冰 摄

冷冬济南孤独老人样本调查:3个独居老人的悲与乐

  田老先生专门为小女儿准备的卧室,平常是上锁的,老人经常打开房门打扫。 实习生王汗冰 摄

  在纬七路122号,一栋红黄相间的鲜艳六层楼,突兀于周围的楼群之间。如果没有这次化粪池纠纷,这里还是老水泥厂那栋其乐融融了37年的老干部宿舍。但因为连续1个月来的化粪池堵塞,这里已报了1次警,街道办事处也上门调解了至少3次。目前纠纷的解决总算有了眉目,但是36户里超过三分之二的老人的关系还需要缓和。

  这里,或许是我们逐渐步入的老龄化社会的一个缩影。纠纷之外,他们更多的是孤独和无助。

  【关于纠纷】37年没红过脸的老邻居打了110

  前卫街社区居委会的谭主任已经上门调解过3次了,第二次去时她被指着鼻子骂:“上次你来过以后,老人血压都高了,出点什么事,你负得起责吗?”

  问题出在纬七路122号楼的二单元。早在国庆节以前,这里的化粪池管道就堵过一次,当时居委会找人疏通了,但只维持了3天。直到10月26日济南时报记者探访之时,这个楼道里已是污物横流,居民们只得垫上砖头捂鼻通过。

  楼上的住户们认为管道堵在了一楼,国庆节后二楼住户家里一度溢满了污水,后来他不得不从楼梯间的墙上打了个洞,一根管子接出去,把污物通过楼道排到楼前下水道里。住在一楼的82岁王老太对此表示了强烈的愤怒和不满,她说她家的管道是通的,这说明堵塞源头根本不在她这,而在二楼,如今混杂着排泄物的污水却流到了她的家门口,这是在欺负人。

  “我们上门调解过很多次了,方案都出了3个,但是一楼就是不同意,老人年纪也大了,不能强拆,只能慢慢来。”谭主任所称的强拆对象是位于一楼和二楼楼梯之间的夹层储物间,王老太家把那里砌了起来,并安上了门和锁。而化粪池的主管道正是在那里,要找出管道堵塞的原因,必须拆开。

  僵持给这座居民楼的住户们带来了颇多困扰。住在二单元3楼的88岁田老先生已经半个多月没出门了,之前他每天都定时出门遛弯,但现在楼下到处都是污水,腿脚本来就不好的他怕滑倒。而住在他楼上的85岁汝老太太本来就有肺病,据说这次更是被熏得住了院。

  谁也没想到这个从来没闹过矛盾、红过脸的老院,第一次起纠纷居然就这么严重。住在二单元4楼的宋老先生今年79岁了,从退休以后就干起了楼长,据他说从1979年搬进这栋老水泥厂的老干部宿舍楼开始,37年了,大家关系都很好。

  但是,这次的纠纷不仅谭主任被指着鼻子骂了,甚至还一度惊动了110。老人们没有详述此次报警的原委,只称当时因为一楼王老太不在家,警察后来就走了。

  【关于住户】 三分之二的老人,无助的眼泪

  矛盾的僵化或与楼上住的大部分是老人不无关系。谭主任就说,纬七路122号院这一栋楼上,36户里超过三分之二是老人。楼长宋老先生也证实,楼里的独居空巢老人就至少5户,有4户都住在二单元。“老人遇事后很无助,情绪也容易激动。”说话间,宋老先生哭了,“请帮帮我们!”

  王老太太正是宋老先生所说的5户独居老人之一,丈夫去世后她独居至今。此前邻居们都是相互照应的,宋老先生就曾多次疏通过化粪池,“现在老了,管不动了。”宋老先生也是独居老人之一,他还有98岁的瘫痪老母亲需要照顾,每天早晨4点左右他就得起床,穿过臭气熏天的楼道去坐公交车到杆石桥的老母亲家。每天把老母亲抱起来坐一会,给她洗洗衣服后,宋老先生都差不多在9点左右再回到家,顺便把报纸拿上楼,就一天都不再下楼了。

  田老先生曾是老水泥厂的厂长,当年牵头盖纬七路122号这栋老干部宿舍的就是他。这次的化粪池纠纷,他甚至一度想去找厂里协调解决,但考虑到已经退下来27年了,“就没去给人添麻烦。”

  谭主任说,纬七路122号院是青年公园街道办事处辖区内很具代表性的一座老人楼,这里的老人多,也年纪大。周边的商店也在侧面证实着这一点,在他们临街展示的商品里,血压仪、血糖仪和成人纸尿裤等是重点主推。

  【关于守望】 上锁的房间和一窗台的玩偶

  楼里的老人们都越来越少出门了,尤其在化粪池问题之后,他们更是动辄全天都在家呆着。

  田老先生其实也是独居的。15年前老伴就去世了。10月27日,济南时报记者再次来到他家之时,敲了半天门,都不见回应。他说现在年纪大了,眼花,耳朵也越来越不好使。

  报纸、记事本和各种药片几乎是楼里老人的标配。“降压药之前是吃1片,现在得吃2片了。”宋老先生也叹气说。除了照顾老母亲之外,他经常做的事就是包包子,每次包100多个,给老母亲送点,给弟弟送点,给孩子们送点,剩下的,够他吃好几天了。“有3个儿子,每周末他们回来一次。平常就我自己,买一根芹菜能吃好几顿。”

  田老先生的家如今仍是老伴去世前的样子,他把两人28岁时在北京拍的合影摆在桌上最显眼位置,床头的窗台上摆了一排卡通玩偶和摆件,那是他的重孙子送的。他有两儿一女,大儿子癌症去世,他的生活起居由二儿子照顾,“每周会过来两三次。”他的小女儿在宁夏安家,每年11月田老先生生日时都会回来一次,但今年她生病住院,回不来了。田老先生红了一下眼眶,转而说,“但是她给我寄了生日礼物。”

  虽然女儿一年只能回来一次,但家里有一间上锁的卧室是专门留给她的,田老先生隔几天就会打扫一次,粉红色的窗帘也是女儿喜欢的。“楼上邻居有四个闺女,经常回来,一大家子可热闹了,我很羡慕。(我也)想姑娘,但是没办法。”田老先生再次红了眼。

  宋老先生也比以前爱哭了,今年12月8日是他老伴去世一周年的祭日,他一直数着日子呢。

  据最新反馈,一楼的王老太已同意在她家的楼梯口打观察井了,堵塞问题也基本解决。在车来人往的纬七路,122号院的老人楼更显静穆。

  新闻背景 3年后中国空巢老人过亿

  近日,全国老龄办政策研究部副主任李志宏披露,2020年中国失能老 年 人 将 达 到4200万,80岁以上高龄老年人将达到2900万,空巢和独居老年人将达到1.18亿。

  有分析指出,家庭养老功能的弱化,正在加剧家庭和个人面临的养老风险。方老太独自居住实习生纪凡逸摄□本报记者 卢明 黄冠林 见习记者 孔婷婷 实习生 俞丹 赵世杰

  他们有的因老伴去世,有的因子女成家不愿成为拖累,还有的因为失独……他们是独居老人。因为独居,他们的圈子很小,熟人也不过是收废品的、送水的;因为独居,他们的生活变得简单,每天最大的事儿,莫过于买菜、吃饭、穿衣;因为独居,他们成为繁华城市里一个容易被遗忘的群体。近日,记者深入多个独居老人家庭,还原他或者她真实的独居生活。

冷冬济南孤独老人样本调查:3个独居老人的悲与乐

  【人物:方老太 年龄:75岁】

  省吃俭用贴补孩子,天黑也不开灯

  天一下冷了起来,老人们大都裹上厚厚的冬衣,变得不大爱出门。而家住郎茂山小区的75岁方老太,却坚持每天早起锻炼。老人说,她一个人住,啥事都得靠自己,所以可得把身体练得硬朗朗的。

冷冬济南孤独老人样本调查:3个独居老人的悲与乐

  2日下午,阳光明媚,天气也暖和了一些,记者赶到了老人家中,敲门后,伴随着一声洪亮的“来啦”,一张热情笑脸映入眼帘,“快进来,快进来!”自打20多年前老伴去世,方老太一直一个人住,“两个孩子离得远,平时就我自己。”饮水机旁,洗干净的玻璃杯倒扣在茶盘里;老人的床上,两床被子叠四四方方放在一边。七十来平方米的屋子被收拾得干干净净。

  但毕竟年纪大了,总有些事让她犯难。“之前厕所下水道堵了,费了好大劲才收拾好。”当时天色已晚又找不到帮忙的人,老人闻着臭味一宿没睡,憋屈得红了眼眶。

  “儿子女儿都下岗了,平时自己做点小生意,还得照顾孩子,不想给他们添麻烦。”虽然天气不错,但位于老人位于一楼的屋子格外昏暗,“我一个人,就没开灯,省钱。”方老太每月退休金2000多块,为了攒钱贴补孩子,她省吃俭用。

  一个人生活,老人也过得有滋有味,客厅沙发上,一顶红色的小帽搭在上面,柜子上还摆着一个红色运动水壶。“这都是我锻炼时候带的。”每早6点,老人都会坐车去英雄山上锻炼,“前两天儿子给我来电话,说今年冬天要接我去他那里。”原来,方老太的孙子今年大学毕业工作了,担心奶奶冬天烧炭不安全,说什么也要接老人过去。“挣钱了知道孝敬我,没白疼。”说起儿孙,老人嘴角带着笑容。

  【人物:李老先生 年龄:83岁】

  穿次衣服俩小时,最大乐趣是找人拉呱

  83岁的李老先生住在济南西北边一个老小区,由于半边身体无法吃力,吃饭穿衣洗澡这些日常琐事都成了困难事儿,而今他最大的愿望是去老年公寓。

  10多年前,因为突发脑血栓,李老先生左边身体都不能动弹,之后没多久老伴也走了。他随之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据介绍,他有两儿一女,工作都比较忙。“看我这左手,伸都伸不直,抬也抬不起来。”李老先生一边说着,一边用右手不断地捋直左手手指,可刚捋直,左手手指又不受控制的弯了起来。

  “每天也就是出去晒晒太阳,碰到熟人拉个呱。”李老先生说,周边商铺的经营者、小区里的老同志,还有收废品的、送水的,都是他的“熟人”。

  而今,李老先生吃饭全靠儿女送,穿衣脱衣则只能自己来,由于只有一只手能用力,这对于李大爷都成了个麻烦事。“现在天冷衣服多,我穿一次衣服就要一两个小时。”

  据李老先生介绍,洗澡剪头这些事,就要麻烦儿子,因为儿子工作比较忙,洗澡的频率得不到保证。“我记得有一次差不多得将近3个月没人给我洗澡。”李老先生说道。

  【人物:李老太 年龄:62岁】

  早晚都不出门,一回家就反锁家门

  连续两天降温,天气骤然变冷。11月2日傍晚,清雅居小区外,叫卖声不绝于耳,居民也都着冬装出行。而62岁的失独老人李红(化名)却早早锁上门,一个人待在家中看电视。

  17点半,记者再次敲开李红的家门。她从屋内用钥匙把门打开,迎记者进门,“宝贝,我给你炒鸡吃。我把鸡皮都撕掉了,一会就能做好,你等会。”说话间又走向了厨房。

  住在廉租房,生活有着落,但独自一人生活,还是让李红常担心自己的安全。“我年纪大了,看到电视上有那么多意外事故,心里挺害怕的”,她指着窗户边说,“有一次看电视上播的,晚上有人从窗户入室偷东西,吓得我晚上都没睡好觉。”

  “现在早晚都不出门了,就等太阳出来后,出门买买菜,把要办的事情赶快办完,回来就把门反锁上。”李老太说,“我心脏不好,现在也去不了远的地方了。”

  本报9月16日报道失独老人李红的故事后,平安店街道办工作人员天天与她微信联系,她老年大学的同学、邻居也与她保持联络,“刚刚还有人打电话问我去不去听戏呢!”但李老太拒绝了,“国庆节前,我在公交车上心脏病犯了,差点晕倒,还好当时带着药,车上的人也照顾我,现在的身体确实不如以前了。”

  专家说法

  如何让独居老人不孤独?

  据心理咨询师东霞介绍,季节和气候对人的心理有很大,近期天气变冷,独居老人易产生孤独感和遗弃感。如果上缺乏情感的交流,更易产生悲观、厌世的情绪。“冬季心脑血管疾病本就多发,老人身边如再没有人帮助,很容易出危险”。

  “针对空巢老人的群体,社区可以举办活动,让老人有兴趣爱好如京剧、书画赏析、养花等。关爱空巢老人需要长期性、定期性。”东霞说。

  “关爱空巢老人,子女的行动最为重要。”东霞说,子女要常回家看看,经常与老人沟通交流,化解老人内心的孤独感。如果偶尔有一天关爱老人,在度过这一天后,老人心理落差会更大,更容易产生孤独感。

初审编辑:尹玉涛

责任编辑:张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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