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京元

　　退休后，我常回老家，看望照顾父母。住在乡下，赶集，成为生活中必不可缺的一部分，当年在家时也常去赶集，这可是个热闹的好去处。集市的繁荣盛况，如今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老家是邹平好生乡代家村，家乡附近的集市有周村集，好生集，苗家集。周村集农历逢四九，好生集逢五十，苗家集逢三八。周村集被家乡称为“大集”，规模较大，远近闻名，从村子往东南，距家几里地，属淄博市周村区，这里商业发达，古有“旱码头”“金周村”之称。好生集，在乡驻地好生村，好生乡经济发达，人口密集，集市内人流如潮，繁荣兴盛。苗家集当地人称“小集”，在北邻苗家村，隔家很近，规模不大，交易便捷。

　　逢集时，人们纷至沓来，热闹非凡。农忙时卖东西的人较少，买东西的人也少些，人们往往是买完了想要的东西，就匆匆赶回家中，农时不能耽搁。到了冬季，人们赶集不再行色匆匆，而是慢慢地转悠，细细地挑选，赶集的人很多，熙熙攘攘，水泄不通。

　　论规模和红火，当数20世纪60年代的周村大集。在当地很有名气，周村是个历史古镇，自古以来商业繁荣，号称“天下第一村”。每逢农历的四和九，十里八乡的人们，络绎不绝，蜂拥而至，争先恐后来周村赶集，买卖东西，消费娱乐，享受人生。大集的交易场面热烈壮观，有名的大街，北下河，南下河，破烂市，菜市，人声鼎沸，人山人海。

　　北下河，在大街北首往西的下坡处。这里地势较低，面积广阔，是有名的周村旧货市场，人称“破烂市”。这里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市场上老古董，旧衣物，旧书籍，旧家具，各种农业用具等应有尽有，品类众多，多是旧货，调剂余缺，方便生活，物尽其用。商品之丰富，人口之密集，气氛之热烈，可谓登峰造极。见证了孙中山先生的名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货畅其流”。

　　旧货种类繁多，琳琅满目，大件的农具家具，常见的笔墨纸砚，常见的书籍字画，稀罕的古玩珍宝，皆可在这里寻觅。这些旧货不仅仅是商品，更是历史的见证，文化的载体，它见证了当地的发展变迁，承载着老人们的记忆与情感。旧物让人踏实，那些被时光打磨掉的棱角，呈现出一派圆通与厚重，有的物件很老，许多是我们儿时用过的物品，散落在摊位的各个角落。每件旧物上都刻画着当年的记忆，有着擦拭不尽的斑驳与故事。

　　旧货市场最令人心动的，是那墨香扑鼻的旧书市场。线装书泛着古黄色，透着古老的味道，在众多的文物中，书籍最能体现人的品位，当今世上越老越值钱的东西除了古董，古钱币，再就是书籍。密密麻麻的旧书，吐出一股墨香与尘土相结合的味道，散发着淡淡的霉味，部分有破损，或有污渍，但大多印刷精美，保存完整，有的竟然接近十成新。旧书没有固定的价格，有人选了几本钟爱的书，伸手一扬，喊道“喂，老哥，这几本多少钱？”摊主说道，“一本五块”，经讨价还价，一本三块成交，收入囊中。旧书的数量很可观，价格也便宜，五块钱可买到一本原版图书，有些只要一两块钱。人们看到旧书很欣喜，它们虽已失去了新书的油墨香，却更有书的味道。更多的书，则躺在摊位上，期待人们挑选，等待着新的主人。

　　旧货市场由很多大大小小的摊位组成，来来往往的人流，货物种类很多，五花八门，应有尽有。鱼龙混杂的仿品也很多，几乎可以假乱真的历代陶瓷，染色的古玉，造假的青铜器等。因此，人们在购买时，必须十分小心，务必睁大眼睛，谨防上当。旧货市场，生意兴隆，商品交易如火如荼，热闹非凡。那些被卖掉的旧物，在以另一种形式继续着它的生命，其余的则在焦急地等待，期待着新生。

　　南下河，在大街南首往西，地势较低，面积开阔，拉得很开，约一里来地。这里是文化娱乐场所，有说书的，拉洋片的，演马戏的，玩杂技的。也有许多食品调料等生活用品店铺，还有鱼市，菜市，鸡蛋市等。这里主要交流土特产品，经济作物，极大地方便了群众生活。

　　当时的说书场，是一座二层小楼。听书人依然而坐，说书人在台上开讲，慷慨激昂，口若悬河，出口成章。说到高潮时，听众沉浸在激动和欢乐之中。说到悲苦时，人们情不自禁，泪流满面。当时的说书人叫李桐和，在当地很有名气。他爱讲《水浒》《三国》《小五义》《薛刚反唐》《武松打虎》等历史名段。正说到精彩处，常卖关子，突然惊堂木一拍，“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下面请各位老少爷们捧个场。”接着有人拿箥箩筐收钱，几角几分听便，收完接着讲。说书场内有时也会演皮影戏，说大鼓书，快板书，拉三弦等。

　　街上有许多娱乐项目，如拉洋片。将个大盒子架在地上，艺人拿洋片（特定的照片），从盒子一头陆续放入，另一头拉出。盒子里有灯光，观众从盒子的小孔中可看到一张张生动的人物画面，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类似今天的幻灯片。演出时艺人一边敲着小锣鼓，一边伴唱，配合演出，以增强表演效果。

　　还有马戏团、杂技团，马戏团在大帐篷里演出，进行马术表演。艺人扮马夫，身着古装马鬃衣，头扎红头巾，马上马下，奔腾跳跃，英姿飒爽，骑马演出各种精彩动作，惊险刺激，令人叫绝。

　　春节前集市的鞭炮市场异常火爆。大雷子，座炮，摔炮，二踢脚，花窝头，滴滴巾，大小不一的各种烟花，爆竹，品类繁多，琳琅满目。滴滴巾用废旧书籍的纸张卷火药做成，晚上燃放，火花四溅，甚是好看。二踢脚也叫两响，点后响两次，燃放时一手拿一手点，下头一声响，上头冲上天。花窝头是用泥巴做成的窝头状烟花，里边安放着火药，点后烟花光芒四射，五彩缤纷。集上的大炮中炮多是邹平县大阳堤村制造（该村的烟花曾参加过开国大典），炮很响，物美价廉。也有湖南产的浏阳鞭，论盘卖，分别有一百头，二百头，三百头的，放时连着响，以示喜庆。当地过春节有燃放烟花爆竹的习惯和传统，届时天上的烟花将竞相开放，鞭炮齐鸣，精彩纷呈。

　　大集摊上的小食品，小玩意，工艺品也很多。有卖金鱼的，有小画书摊，有大刀，铜剑，红缨枪，有吹糖人，捏面人的，有翻礼花，花剂团，王八打鼓，嘎嘎转，酸蘸儿（糖葫芦），山药豆等。山药豆即山药秧子上结的果实，煮熟来卖，味道香甜，是孩子们的美食。人们常说“山药豆，面都悠，两角钱，一大兜，捻去皮，嘴里填，孬好不济也顶饭。”翻礼花是当地艺人用纸做的玩具，有人说“翻礼花，像折扇，翻来折去，花样百变。”集上的小画书摊，即租看连环画册，多是一分钱一本任意看。

　　周村大街很出名，是周村的招牌和名片，也是商品交易的重要场所。大街呈南北走向，是当时最繁华的街道，大街长约300米，宽不到10米。街面由一色长条青石铺就，路两侧一律是青砖，青瓦的建筑。店面一律是朱红色斑驳的漆色，安装着木头小格子的古老门板，古朴典雅，古色古香。店里大都经营古玩瓷器，还有卖日用品，土特产与食品的等等。记得大街南头东侧，有家蒸包店，卖的粉条素蒸包很有特色。街南头往西下坡处两侧都是店铺，有个煮锅子店很有名气，类似今天的火锅店。还有一家做、修笼扇的店铺，也有打绳子、卖绳子的，我姑家表哥就在此经营。

　　乡驻地的好生集也很有特色，好生乡人口密集，号称沙发之乡和花卉之乡。集上人来人往，水泄不通。集市卫生整洁，管理规范，秩序井然，交易活跃。这里的花卉市场很有特色。我乡有多个村子，盛产花卉，专业化经营的花卉，品类齐全，品位很高，整齐有序地摆列在路旁，供人挑选。还有些家庭自养的花儿，也拿来出售，各具特色，人们流连忘返。当地的土特产品和美食，引人注目，极其特色。生产经营周村烧饼的店铺很多，批发零售，买卖火爆，颇受人们欢迎。集上的炒枣也很具特色，把新疆优质大枣放在砂炒锅中炒制，颜色焦黑，香气扑鼻，味道香甜。

　　苗家小集，规模不大，但离家较近，赶集购物很是方便。我乡是平原，只产玉米，小麦，品种单一。有些农副产品多来自南边的西董乡和周边地区。西董乡是山区，盛产小米、地瓜、杂粮、瓜果等，有很多农户前来交易。我乡生产条件较好，盛产蔬菜，品种优良，质优价廉。记得冬天集上的“包头白”白菜很多，口感很好，做菜易熟，在平阴这边则很少种植。很多土特产品如周村烧饼、长山山药、炸麻花、大锅饼、石磨煎饼等都在集上交易，买卖兴隆。

　　改革开放以后，农村经济发展迅猛，商品交易的规模越来越大，交易的内容和形式也有了很大变化。建了很多超市，移动支付和网购已深入人心和千家万户，人们的生活更加方便，事半功倍。但集市贸易仍发挥着重要作用，与人民生活密切相关，是人们生活之需。集市贸易交易成本较低，多是应季蔬菜和产品，质优价廉，方便快捷，作用仍然不可替代。愿农村经济发展更快，农民生活更加富裕，乡村集市贸易更加繁荣兴盛，永放光彩。

　　作者简介：

　　王京元，毕业于山东师范大学数学系。山东平阴县退休干部。近年来开始写作，作品屡见县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