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玉华

　　千佛山、鹊山都多次出现在中国文学史上 鲁晓蓓 高媛 摄

　　济南北郊、黄河岸边的华不注山、鹊山，很早就被写入了诗文里。北朝郦道元《水经注》对华不注的记载就非常形象：“单椒秀泽，不连丘陵以自高；虎牙桀立，孤峰特拔以刺天。青崖翠发，望同点黛。”华山孤峰耸立，如单椒、如虎牙，这些比喻真是生动极了。唐代大诗人李白回忆济南之游，华不注也是他首先抒写的题材：“昔我游齐都，登华不注峰。兹山何峻秀，绿翠如芙蓉。”（《古风》）

　　可是文章、诗歌的描写毕竟还有文字障碍，不如绘画直观形象，更多的人是从元代赵孟頫的《鹊华秋色图》中认识了这片独特的美景。

　　赵孟頫是宋朝宗室，宋太祖赵匡胤的后裔。南宋灭亡后，他隐居在湖州。元朝立国，元世祖忽必烈为笼络人才，特意派出使者，去寻访“江南遗逸”，才华出众、相貌不凡的赵孟頫就是首要目标。他入仕元朝后，深受几任皇帝的喜爱和重视，官运亨通，文名大盛。但是，他以赵宋王朝子孙的身份出仕蒙元，又受到了宋朝遗民的轻视和讥嘲。他本是个情趣高洁的人，如今却时时刻刻背负着沉重的愧疚。于是，居官之余，对隐逸生活的向往、对隐逸之趣的赞叹，时时流露于笔墨中。

　　赵孟頫在济南的任职时间为三年，官职为朝列大夫、同知济南路总管府事。所谓“同知”原本是副职，可是总管缺任，赵孟頫实际上是独自管理府事，后来还钱粮、军事一手抓。

　　他有《初到济南》诗：“道逢黄发惊相问，只恐斯人是伏生。”伏生是谁呢？秦始皇焚书坑儒时，济南伏生将儒家经典秘密藏起来，直到汉朝建立，才公诸于世。汉文帝专门派大臣前来，向伏生学习。可见伏生对于儒家经典的传承其功厥伟。饱学之士赵孟頫就怀着对儒家先贤的敬仰，来到了济南，还把这种尊敬投映到了每一位偶遇的济南老者身上。

　　济南自古是名郡，就像元代诗人戴表元寄赠赵孟頫的诗中所说：“济南官府最风流，闻是山东第一州。户版自多无讼狱，儒冠相应有宾游。秋风鱼酒黄粱市，夜月笙歌画舫舟……”赵孟頫开始履职，对济南的认识更加全面。不出意外，他爱上了泉水，“若到济南行乐处，城西泉上最关情。”（《送山东廉访使照(于思容》）有关趵突泉的名句“云雾润蒸华不注，波涛声震大明湖”，就出自他的笔下。

　　赵孟頫晚年辞官归隐。在湖州，他为友人周密绘成了《鹊华秋色图》。周密号草窗，是南宋遗民，诗词书画兼擅，宋朝灭亡后，一直隐居湖州。他祖籍济南，自称“华不注山人”、“历下周密”，却从未来过济南。赵孟頫对周密的气节非常钦佩。这幅佳作，也寄托了赵孟頫的山水隐逸之情。画面布局疏朗，设色丰富，辽阔而不粗犷，雅致而不纤巧。远山、近岸、芦荻、小舟、房舍、农人，还有自在的羊群，在多彩霜林的映衬下，一派熙熙然的融和之感。政治上的风雨，赵孟頫无法躲避，但是他可以躲进艺术的世界里，用丹青妙笔营造理想的境界。

　　《鹊华秋色图》成为传世名作，鲜为人知的是赵孟頫还有相关的篆书作品，所写内容为两首诗，其中有句“抱膝独对华不注，孤襟四面天风来”。鹊山、华山都很小，无连绵的山峦峰岭，就那么孤独地矗立在黄河岸边，虽然不高不险，却自有脱俗的气韵。抱膝独对时，赵孟頫是否感觉那山的孤傲，正是自己向往的高士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