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众网·海报新闻记者 满倩倩 郭由 济南报道

　　2021年年底，被教培“大厂”裁员后，25岁的露娜和26岁的小鹿，两个互不相识的姑娘，差不多同一时间，在济南同一家企业找到了新工作。

　　回首即将过去的这一年，“双减”无疑是热度最高、影响范围最广的教育改革举措之一。从5月份开始，《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等一系列政策措施相继出台，标志着“双减”政策大幕开启。一时间，仍在等待、观望的国内各大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作出各种“应激”反应。

　　露娜记得，头一天晚上收到裁员消息，第二天上午办理离职，下午和团队吃散伙饭……10月26日，她正式离开了公司。

　　而小鹿，则是在11月1日上午10点，毫无征兆地收到了济南新东方培训学校总部发来的通知，下午两点确认了工龄、薪资和赔偿金后，就这样离职了。

　　遭遇突如其来的裁员，年轻的她们到底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是如何度过空档期，又是如何开启新生活的？近日，大众网·海报新闻记者对话被教培“大厂”裁员的年轻人，希望她们的故事，能够在这个寒冬带给你一丝温暖与力量。

25岁的露娜，山东聊城人，毕业于山东中医药大学，人生第一份工作就赶上了行业大调整。图为视频截图

26岁的小鹿，山东滨州人，2020年初来到济南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新东方教育培训学校。图为视频截图

　　“大厂”的吸引力

　　尽管被离职，但在露娜和小鹿内心深处，离开原来的公司，只有满心不舍。

　　2019年大学毕业后，露娜考研失败。在朋友的推荐下，2020年3月，她应聘到了一家头部商业平台做短视频内容审核。

　　干了一年多，露娜觉得这个岗位杂事较少、内容相对单一，但需要值大夜班，经常性的熬夜让她的身体越来越吃不消。于是，她决定挑战下自己，今年5月重新入职，到了公司的另一个业务部门，做线上教育培训，薪资也跟着翻了一倍。

　　人生第一份工作就能够进入国内头部商业平台这样的“大厂”，这对从鲁西北小城市考出来的露娜来说，机会难得。露娜深知工作平台的重要性。在“大厂”工作的两年里，她十分喜欢这里的办公环境、福利待遇和同事间的相处模式，也深深认同这里的企业文化、产品运营和扁平化的管理机制。

　　“我真的是发自内心喜欢这里，只是没想到我们的缘分那么浅。”说起原公司，露娜眼里的光一闪而过。

　　2020年年初，新冠疫情暴发初期，从滨州来济南找工作的小鹿，本来是要投奔男朋友的，结果赶上社区隔离。见不到男朋友，她只好一个人住在附近的旅馆，一天80块钱，一边等待、一边投简历。

　　“我几乎投遍了济南所有的教培机构，最后给反馈的有很多家，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新东方。”小鹿解释，“因为它是教培大厂，而且我看过俞敏洪老师的作品，他让我感觉到这个公司是让广大有抱负的年轻人实现理想和自我价值的地方。”

　　经过多轮严格的面试，小鹿成为她所在十人一组的应聘者中，唯一留下的一个。入职后，小鹿做了销售岗的课程顾问，她从零开始，像一块海绵一样不断汲取与学习。半年以后，她在各种PK赛、高潜人才竞选中得到了认可。

　　那个时候，小鹿觉得自己还能在新东方干个10年、15年甚至20年。

　　“双减”下的裁员

　　5月份刚跳槽到大力教育时，露娜丝毫没有觉察到，教培行业即将迎来大浪淘沙的时代。小鹿也是在今年7月份才听到一点风声，不过她和同事都没在意。

　　7月24日，《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正式印发，传递出国家对校外学科培训机构的整治决心。

　　12天后，露娜所在公司北京总部传出启动裁员的消息。

　　9月，在新东方高层会议上，俞敏洪提出，“秋季课程结束后全面停滞中小学生学科业务线下招生，各个城市逐步关闭教学点。”与此同时，新东方成立了大学生学习与发展中心。

　　临近10月份，小鹿的上级领导找她谈话，向她透露了学校面临的形势，并给了她三个选择：要么转岗，要么参加素质课竞聘，要么离职。但是，想转岗的校区编制已满，想竞聘有可能面临降薪。至于离职，她当时以为，“哪怕行业再动荡，哪怕新东方办不下去了，公司肯定会给员工一个交代。”

　　10月26日，露娜所在的公司解散。11月1日，小鹿去办理离职时，学校总部的办公室里乌泱泱挤满了上百人。

　　离职当天，露娜公司专门给大家发了纸箱子。但是她入职时间短、办公用品少，加上她平时骑电动车上下班，箱子那么大、又不方便拿，她便把物品打包好一股脑全塞进了背包里。

　　办完离职手续后，小鹿的心态变得异常平静。她把离职证明拍下来发给男朋友，男朋友回了一句：“恭喜张老师要迎来新的人生阶段了！”下午下班后，男朋友又带她一起去了刚装修好的新房，还特意给她买了一瓶吹泡泡的玩具。看着满屋飘起的肥皂泡，那一刻，小鹿心里泛起暖意，“有家，有他，我也没有那么惨……”

　　根据教育部12月21日新闻发布会公布的数据，“双减”政策落地以来，学科类校外培训机构大幅压减，目前线下校外培训机构已压减83.8％，线上校外培训机构已压减84.1％。留下的培训机构一部分转为非营利性机构，实行政府指导价；不适合“营转非”的将被进一步注销。

　　尽管自己的工作因为政策的原因发生了变动，但是当再次谈起“双减”政策，露娜和小鹿其实是理解和赞同的。小鹿坦言，“因为我也不希望将来自己的孩子生活在繁重的学习压力中，每天只盯着分数。”

汉峪金谷位于济南市高新区，是济南首个国际级开放式时尚商务生活街区。图为视频截图

　　新生活刚刚开始

　　失业后，露娜和小鹿都没给自己留太长时间的“空窗期”。在这个阶段，对她俩而言，最难的不是找工作，而是心态的调整。

　　年关将近，工作不好找。起初，露娜还是想进“大厂”，只可惜“大厂”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适合她的岗位。露娜没有漫无目的地广投简历，但也没让自己闲下来。她开始一一罗列自己希望找到“下家”的“条件”：不要离租住的房子太远、办公环境要好、公司一定要正规……

　　有针对性地投了两次简历，失业两周后，11月8日，露娜顺利找到了新工作。

　　比起露娜的“急性子”，小鹿刻意选择让自己慢下来。她和好朋友相约去大明湖看老年人跳广场舞，去芙蓉街、宽厚里吃小吃。在这个难得的空档期，小鹿一直在调整自己，“我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但是我知道自己不想做什么。”

　　渐渐地，小鹿心里有了底：第一，不想再找销售类的工作，因为马上要成家，承担不了那么大的压力；第二，不想找行政类的工作，虽然安逸但一眼就能看到头；第三，不想换来换去，只要公司不倒就能一直干下去。经过深思熟虑，在11月的最后一周，小鹿定下计划：前一个周末投简历，周一周二约面试，周三在家刷招聘网站，周四周五再面试，争取在一周之内找到新工作。

　　那一周，小鹿跑遍了济南东部高新万达、舜泰广场、华润置地广场、汉峪金谷等各大商圈，一天最多的时候面试了7家企业。直到计划之内的最后一天晚上，小鹿终于等来了最中意的公司发给她的offer。12月6日，小鹿入职济南最大的4A级猎头公司。

　　裁员、失业、找工作，从教培“大厂”走出来的露娜和小鹿，她们的转型并没有想象中的坎坷，也没有太多的抱怨与失意，她们选择了“勇敢接受”和“坚定地往前走”。

　　露娜说，人生第一次裁员让她懂得，不要在暴风雨来临之时，才意识到自己是没伞的孩子，她要靠自己的双手，努力在济南这座城市扎根生长。小鹿告诉记者，自从入职了新公司，每一天她都收获满满；新房子也装修好了，接下来她要和男朋友一起，共同迎接属于他们的新生活。

　　生活如初，一切又回到了正轨。采访结束时，夜幕降临，站在高楼林立的汉峪金谷商圈，望着繁华璀璨的城市灯光秀，两个姑娘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感叹道，“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新生活才刚刚开始。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露娜、小鹿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