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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网济南7月23日讯记者今天从山东省人民检察院微信公众号获悉,2012年11月,一张“结婚承诺书”疯传于网络:“我承诺,自今天开始一个月内和妻子离婚,离婚后与苏某结婚。特此承诺,单增德。”这看上去,无非是一场俗套的情感闹剧。但好奇的网友搜索承诺人的资料,发现写下这张承诺书的,竟是一名副厅级高官,在别人看来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单增德。
单增德:
那时我老婆先知道了。老婆说网上有你的帖子,你先看看是怎么回事。当时我一看,也有点懵。
网爆之后,单增德根本无颜上班,情人究竟还将作出什么惊天之举,他无从知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单增德的心跳得厉害。等待他的将是怎样的命运呢?此时,在他的脑海中恐怕已不再是权力光环笼罩下的大千世界,而是威严的党纪国法和自己无法猜测的未来。
一天后,单增德被纪委“双规”。2013年3月,山东省纪委对其作出开除党籍、开除公职的决定。4月10日,单增德因涉嫌受贿罪被立案侦查,山东省人民检察院指定滨州市检察院承办此案。该案办案组成员、检察官王文柱这样描述第一次见到单增德的感觉。
办案组成员、检察官王文柱:
第一次见到他,感觉他有点受到惊怕,很恐惧。从后来得知,他这个人对法律(了解得)特别的少。不知道走到法律程序以后会有什么结果,所以是比较惊惧的那种感觉。
审讯中,单增德十分内敛,经常使用“严谨”、“认真”这样的词汇。翻开他的履历表可以发现,他有过近二十年做人事工作的经历。严谨,细致,低调,是从事这项工作必备的素质。那么,这种素质又是怎样与他的巨额受贿以及轰轰烈烈的婚外情产生巨大的碰撞,那张视婚姻为儿戏的承诺书又是怎么来的呢?
两人的相识还要从单增德的任职说起。2002年12月,时年刚满41岁的单增德到山东省莱芜市就任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
单增德:
当时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谢组织,感谢党委,给了我这么一个机会。但是更多的是暗暗下决心,下去一定要好好干。
当时的单增德确实从表面上给人们留下了一个勤勉工作的形象。初到莱芜的时候,作为从省城来的空降干部,单增德交友不多,周末还经常回济南与家人团聚。这时,一个女人走进了他的生活。
单增德:
别人介绍她来找我办事。有一天上午,她就到我办公室来了。我一想,一个女人,来找你帮忙,对我也是举手之劳。我就给她打了个电话问问。过了几天,事情办成了。
该案办案组成员、检察官的孙臻了解到,当初,这个女人的内心活动是这样的:
办案组成员、检察官孙臻:
她通过一次工作关系认识了单增德。她觉得素昧平生,单增德给她帮了忙,她对这个人非常有好感。
试想一下,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遇到难以解决的事情,会托关系找到手中握有重权的单增德吗?而单增德对使用手中权力的理解是——仅仅是举手之劳。可以想见,此时,权力在他手中已不再意味着党和人民的重托,反倒成为可以随意使用的工具了。权力与欲望的结合,铸就了他一生命运的改变。
单增德:
有一天晚上,我喝醉了,有人按门铃。我以为是司机上来送东西,就开了门。门一开,原来是她。
在贪欲面前,手握权力的单增德与这个女人仅一面之识,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便突破了道德底线。而这个女人则选择了主动投桃报李送上门来的方式,报答单增德动用权力为她所做的付出。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不久之后,事情悄然发生了变化。
单增德:
有一天,给我打电话说:我离不开你了。我要和你结婚。我说那是不可能的。就开始躲着她。
这之后,单增德后悔了,惧怕了。这里已经是一片不安全的土地。权力与贪婪的交易正在失衡。对单增德这样一个四十多岁、在当地身居要位、握有重权的人,这个女人动了心。她以单增德从未料想过的泼辣和决绝,选择了一种让他在权力和家庭面前都无法收场的方式,推动着整个事件的进展。一天晚上,她竟用单增德的手机给他妻子拨通了电话。
单增德:
她说我和老单在一起。我们相爱了,他会和你离婚。我老婆说,你让老单接电话。我接过电话,就说了一句:“老婆,出事了。”然后,我出去和我老婆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前后经过。我老婆当晚就从济南赶到莱芜,和苏某谈了话。
四十出头、已经是市委常委、组织部长的单增德,却无法操控眼前的一切。在强势的情人面前,他束手无策。那么,仕途得意的他又为什么会显得如此懦弱?性格决定命运。我们还是从他的性格形成说起吧。
单增德出生在山东省莱州市一个普通的乡村,父亲是一名民办教师,母亲在家务农,上边有哥哥,下边有弟弟,没有人注意过这个其貌不扬的男孩。单增德把被人忽视的感觉深深埋在心里,开始了寒门苦读的历程。他渴望改变命运,出人头地。
单增德:
我记得印象最深的是大饼子。一带就是一星期的。凉了很难吃。那时候是老师撵着我们去休息。因为我看到有学兄考上了,相当风光。我也非常想考上。
1979年夏天,18岁的单增德正埋头在地里干活儿。年迈的爷爷拄着拐杖,到地头找到单增德,告诉了他一个足以改变他一生的消息——他考中了山东工业大学内燃机专业。这之后的他,可谓一帆风顺。大学里,他成为班长,入了党,毕业后作为优秀学生干部被分配到当时红极一时的轻骑摩托车总厂工作。1984年,他被省委组织部借调工作。1987年2月,他调入省经贸委,开始了仕途上最为得意的一段时光。
单增德:
经委一干就是十六年,在我的人生当中经委十六年是非常关键的。十六年我在经委提的科长、提的副处长、提的处长、提的副厅。我曾经说过,我用不足二十年,达到了别人一辈子的目标。
直到这时,单增德仍然念念不忘父亲的那句话。也正是这句话,让他觉得扬眉吐气,心情舒畅。
单增德:
我记得我父亲曾经跟我说过:“前十年,看父敬子。后十年,看子敬父。我觉得我终于做到了。”
单增德仕途顺利,几乎没有经历过波折、遭遇过坎坷,便到达了众人艳羡的人生巅峰;他的优越感也在急剧膨胀。但也正是在这种时候,很多人会失去逆境中具备的理性和坚守,并由此重重地摔了跟头,甚至毁掉自己的人生。现在,单增德已经完全不是当初那个不被人待见的男孩了;可是,那种出身贫寒且不被重视的感受仍然会在潜意识里隐隐作怪。在莱芜工作后不久的一件小事让他春风得意的好心情突然一落千丈。
办案组成员、检察官孙臻:
他讲到他在当地工作的时候,他去当地一个大企业家的公司里边,去参观,那个老板非常喜欢打网球,就在自己的公司里边修了两片网球场,聘请了专职的私人教练,老板也是邀请了当地的几个朋友本来想陪着他活动活动,结果他发现别人都打的很好,他对这个东西一无所知,他就很局促,站在一旁他感觉自己是个局外人。他就感觉自己没有融进这个所谓的圈子、环境。这也是促成他之后想不停的收钱,想提升自己层次的一个因素吧。
单增德先是任莱芜市委常委、组织部长,后任常务副市长、党组副书记,负责经济工作的综合协调。从那时起,他开始通过权力寻租频繁地收钱。期间,他的所谓朋友越来越多,钱包也越来越鼓。历经四个月的侦查最终查明,单增德受贿金额达700多万元。他离那个曾经艰苦奋斗的自己越来越远了。
妻子和情人第一次交锋后,单增德与情人断了联系。那段时间,孩子还在读中学,为了这个家的完整,妻子也原谅了丈夫的过失。这一断就是两年多。但一次偶然去外地学习的机会,却使单增德和情人旧情复燃,两个人又走到了一起。
那么,他和情人之间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呢?网上流传过一张单增德给情人所送定情戒指的照片。
单增德:
一次,我去外地出差。她打电话,要一件礼物,还专门提到,要带一枚戒指给她。我就在路边小摊上买了一枚戒指给她,说是白金的,一万块钱。
记者:她信了吗?
单:她后来去鉴定了,说就是个银的,值几百块钱。
这就是单增德对这个女人的廉价感情。为了欲望,他继续和这个女人保持着交往。但这一次,他付出了极为昂贵的代价。
2011年12月,单增德调回济南,任省农业厅副厅长。情人也跟了过来,多次逼迫他离婚,并且,留给他的离婚期限从半年、三个月,直到一个月。
2012年11月的一天,单增德在外面开会。他的同事打电话给他,说一个女人到办公室找他,看上去很激动。单增德不想见,但同事告诉他,还是见见吧。因为这一次与众不同。
单增德:
当时我想,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你要不稳住她,就要出事了。不那样做,就不行了,那个时候完全是一个保护自己,保护家庭孩子这么一种心理。
到了期限,情人没有等到消息。打电话,单增德正巧开会,手机关了。她以为又在躲她,一怒之下把承诺书传到了网上。但很快,她又后悔了,但是,想要再删,已经完全来不及了。
一千。一万。十万。帖子的点击量直线上升。在这不断上升的数字中,单增德终结了他曾一帆风顺的仕途生涯。
2014年7月17日,山东省滨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受贿罪判处单增德有期徒刑十五年。单增德没有上诉。尘埃落定,大墙内的他,终于有足够的时间,反思曾经发生的一切。
记者:这个世界上你最爱的人是谁?
单:当然是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在你最困难的时候,她们始终义无返顾地站在你的身边,不离不弃。
办案组成员、检察官孙臻:
无论是他的妻子讲到他,还是他讲到他的妻子,都是有愤恨有埋怨,有不满。甚至把很多年前,对方做过的令自己不满意的事情都拿出来给我们办案人员说。但是到了我们工作快结束的时候,或者到某一次讯问或者谈话快结束的时候,都会问对方的身体怎么样,现在那边怎么样,都是嘱咐我们跟对方说,自己很好,让对方不要担心,让对方好好的活着。
初识情人的时候,单增德的女儿还在读中学。现在,孩子已经成人了。这个孩子以超乎寻常的毅力顶着来自网络的种种压力,艰难地学习和生活着。大墙之内,单增德收到了女儿的来信。
单增德:
她说爸爸,你放心吧,我来照顾妈妈。等你出来的时候,我来养你的老。
事到如今,所有对事业的抱负,对生活的期待,对情感的向往,对未来的展望,都化作一枕黄粱。除了自己,没有人能为你犯下的错误买单。有些错,或许容易改正。有些错,却需要用自由甚至一生的忏悔去弥补、去偿还。人生中的有些事情,似曾来过,却已经无影无踪;而另一些,仿佛过去,却始终如此清晰!
后记:
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单增德那样幸运,他有爱他的妻子和女儿。即使要过很多年,她们依然矢志不渝,苦苦地等待那份耄耋之年才能再来的重逢。爱情从来都是古往今来文学作品中最圣洁、最凄美的象征,但她一旦蒙上权欲之尘,便失去了那份透明和忠贞。更何况,如同本案中的主人公一样,这种婚外情,与爱情无关。
至今仍难忘记,谈到家人,单增德在狱中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他仰起头,尽量不让眼泪在外人面前流下来,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簇生的白发和深深的皱纹。是什么让一个人迅速衰老?迟来的忏悔?命运的无奈?还是心底那不为人知的深刻伤痛?
作为一个人,尤其是作为一名党员、一名领导干部,在欲望之火即将迸发之前,请三思。
初审编辑:尹玉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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